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破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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破局

“伏葉?她不是你的貼身婢女嗎?”

耳房的臨窗大炕上歪著兩個人, 說話那人一身百蝶穿花大紅洋緞裙,標準的丹鳳眼,眉眼艷麗, 彩繡輝煌, 如朝陽牡丹,乃是當朝平威將軍的嫡長女趙予辛。

謝嗣音一身秋香色窄裉小袖裙,頭上松松挽著髻, 含笑道:“是她。”

趙予辛坐直了身子, 瞧了窗外候著的人一眼, 壓低了聲音道:“你怎麽要查她?”

謝嗣音笑了笑, 俯身給她添了茶:“她今年二月裏嫁了人之後, 就再沒有了音訊。我放心不下,想著麻煩你去幫我瞧瞧她。”

趙予辛定定瞧了她半響,嗤了一聲:“你就哄我吧。”

謝嗣音朝她眨了下眼睛, 沒有再說話。

自然不止是瞧瞧那麽簡單。

太多的事實證明,她應該認識仡濮臣。

可她記憶全無,唯一的可能——就是去年十一月到今年二月, 那一段她病重昏迷的時間。

倘若她真的是在那段時間遇見了仡濮臣,那麽青無等人對她說的昏迷在床,就根本不成立了。

能讓所有人都口徑一致的對她撒謊, 只有一個解釋——

宣王府的主人下了令。

她當然不會懷疑自家父母別有心思,只是, 事情已經發展到這一步, 她應該也必須有知情的權利。

而若是要打破這一團迷霧, 她只能從局外來破。

在這期間, 她院子裏少了的人只有伏葉。

伏葉出嫁雖說是早就定下了的事情。但是,若那個時候她真的感染了重疾, 以她對伏葉的了解,伏葉就算出嫁了也不可能一次都不回來。

之前是她神思恍惚,忽略了這一點。

如今細想下來,竟全是疑點。

因此,她昨晚也只是輕描淡寫的警示了一下青無,根本沒有提伏葉的事情。若伏葉這裏真的有破綻,那可能就是她唯一能查到真相的起點。

雖說如今忘記那些並非不好t,只是......被所有人瞞在鼓裏的感覺,委實不爽。

仡濮臣這個人,於她究竟是恩還是仇,應當由她自己來判斷。

“在想什麽?”趙予辛摘下一朵汝窯美人觚裏的海棠花扔進謝嗣音懷裏,懶懶挑眉。

謝嗣音笑著接過,放到長幾上:“我哥哥應該快回來了。”

趙予辛一張芙蓉臉瞬間沈了下來,咬著牙道:“誰管他回不回來?”

謝嗣音挑眉瞧了她一眼,手指撥弄著淺淡色澤的花枝,故意嘆息一聲:“哥哥這一次走了將近三年的時間,我都想他了。”

趙予辛嘴唇咬了又咬,最後將目光落到鋪著的金心綠閃緞坐褥上,聲音幽幽:“雲安,你說他是不是在躲我?”說到這裏,頓了一下,“還是他有了心上人?”

謝嗣音將那朵海棠給她扔了回去,笑著道:“就我哥哥那個又臭又硬的頑石脾氣,等我成了婚有了孩子,他都不一定有心上人。”

“再說了,你見過他身邊除了你我與母妃之外,還有別的女人出現嗎?”

趙予辛絲毫沒覺得安慰,抽回手,慢慢將身子靠在鎖子錦靠背上,眸光黯然:“可這麽多年,每次都是我厚著臉皮去找他,他從來沒有給過我反饋......一次都沒有。”

“昭昭,這樣下去,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。”

說著說著,趙予辛自己先笑出聲來:“說來有些好笑,這一切原本就是我的一廂情願。倘若我放棄了,你哥哥他......或許也會覺得松了一口氣吧。”

謝嗣音面上一怔,滾了滾喉頭,歉然道:“予辛,我替我哥哥向你道歉,他或許不會表達,但是我總覺得他對你還是不一樣的。”

趙予辛笑了一下,笑得卻比最苦的蓮子茶還要苦:“有時候我也覺得他對我不一樣,可是......這麽些年,他一直呆在邊關,不成婚也不回家......”

“總是讓我抱著一絲希望,卻又覺得希望渺茫。”

“昭昭,我也會累的。我如今已經十七了,爹爹從去年就開始給我物色郎君,我也曾給他寄過信,可......”說到這裏,她苦笑一聲,“我不知道他是沒有看到,還是完全不在意。”

“總之,就那麽不了了之了......弄得我像是一個笑話。”

謝嗣音面露不忍道:“這件事是我哥哥不對了。等他回來,我讓他親自去給你賠罪。”

趙予辛笑著搖了搖頭:“不必了,其實你哥哥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了。不過是礙於你的情面,沒有直說。是我自己不肯放棄,總想著......萬一呢,萬一有一天,他看到我了呢?”

謝嗣音如今真的是恨極了自己為什麽要提起那個混蛋哥哥,抓著她的手,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。

趙予辛揚起一個大大的微笑,長長吸了一口氣道:“其實我最近也在一直努力讓自己釋然一些,畢竟感情的事總是不能勉強。傷人傷己,得不償失。”

謝嗣音心下難受,趙予辛卻似乎看起來恢覆如常了,起身笑著道:“行了,我沒事兒了。你問的事,三日之內,我定給你個答覆。”

謝嗣音連忙起身下炕,趿了雙軟面鞋子:“我送你。”

趙予辛擺擺手,笑道:“送什麽送,你這腿腳也剛好。話說今日是否打擾了你去英國公府?嘖嘖!奉旨探望未婚夫,還有來往禦衛軍親隨護送,你雲安也算得上前無古人、後無來者了。”

謝嗣音掀起懸著大紅撒花軟簾,一齊走到外間:“這個待遇給你要不要?”

趙予辛還真摸著下巴考慮起來:“若是陸澄朝成了我的未婚夫,說不定,我還真放棄你哥哥了。”

謝嗣音點了點頭,閑閑地掀她一眼:“好的,我記下了。”

趙予辛“哎哎”兩聲,連忙道:“別!陸世子那朵高嶺之花也就碰著你才溫和下來,我可降不了。”說著她壓低了聲音,附在謝嗣音耳邊嘀咕:“聽說承平王府家的那一個還在鬧騰呢,這都板上釘釘的事了,不知道她還想折騰什麽?”

謝嗣音勾了勾唇,淡淡道:“隨她怎麽折騰,我還怕了她不成?”

趙予辛搖搖頭,哼一聲:“哪個說你怕她?你這太後懿旨,皇帝賜婚,還有宣王爺做靠山,任誰折騰都不可能折騰出個子醜寅卯來。”

“偏偏她......嘖!只能說,美色誤人啊!”

“行了,時候不早了,你也別送了。快去瞧我們陸世子了,改日我再來。”

謝嗣音含笑著點頭,將人送走以後,將小廚房做好的蜜餞糕點收好,一路到了英國公府。

風松院的人一見謝嗣音,猶如見了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一般,殷勤地圍了上去:“郡主可算來了,世子一早等著您,就連晨起的藥都沒吃呢。”

謝嗣音冷著臉瞧了聽雨一眼,聲音淡淡:“沒吃藥?”

聽雨啞了一瞬,朝著謝嗣音幹笑道:“郡主,世子說不吃,我們哪裏敢硬逼著他吃?”

謝嗣音一邊朝著正室走去,一邊吩咐:“拿去熱熱,熱了端過來。”

聽雨一疊聲的答應:“一直熱著呢,只等著郡主您來。”

謝嗣音停下腳步,隔著院中花木望向南窗下捧卷而坐的男人。

陸澄朝一身月牙白銀絲暗紋寬袖長袍,勒了個雙龍出海抹額,面若春花,神似清山。指尖不時掀動紙張,發出清脆響動。院中清風陣陣,將窗外的白玉蘭吹落幾片花瓣,婷婷裊裊的落到男人書面之上。

這一下似乎打攪了男人,他蹙起眉將其拈起放到一旁,視線似乎掃到了謝嗣音。

陸澄朝唇角一下子勾了起來,眸中驚喜柔情綿綿不絕:“昭昭。”

嗓音含笑,穿過一路繁花進入耳中。謝嗣音忍不住快走幾步,一直到門口才慢下腳步,平覆了一下剛剛慌亂跳動的心臟,掀簾入內:“澄朝,你沒有吃藥?”

陸澄朝坐在原地望著她,也似乎只望著她。不過一天沒見,謝嗣音有一瞬間覺得他們似乎已經橫跨了星河那般漫長。

陸澄朝終於出聲了,聲音仍舊溫和淡然:“嗯,你沒有來,我就不想吃。”

話說得孩子氣,面上卻沒有絲毫赧然的情緒。

謝嗣音有些哭笑不得的上前:“陸澄朝,你是小孩子嗎?不給你餵藥,就不吃了?”

陸澄朝淡淡嗯了一聲,似乎絲毫不以為恥。

謝嗣音同他相對而坐,托著下巴仔細瞧他:“陸澄朝,你知道你現在是什麽模樣嗎?”

陸澄朝將書籍收起來,放到案幾之下,然後安安靜靜的回望過去:“被昭昭冷落了十二個時辰的模樣。”

謝嗣音樂不可支:“陸澄朝,你怎麽越來越黏人?”

陸澄朝緩緩點頭,語氣溫軟:“吃過了昭昭給的甜頭,就再也離不開了。”

男人的目光繾綣又灼灼,如同眼裏心上只映著她一個人。

說話間,仆從重新將湯藥送了進來,並且非常有眼力勁的放到了謝嗣音的手邊。

謝嗣音挑了挑眉,看著他的雙手詢問:“澄朝,你的胳膊現在還不能用力?”

陸澄朝點點頭,面色坦然:“昭昭來了,就不能了。”

謝嗣音抿著唇笑,端起藥碗攪了攪:“澄朝,我發現你現在越來越無賴了。”

陸澄朝傾著身子向前,笑得輕柔:“因為昭昭允許。”

謝嗣音笑著將湯藥送到他嘴邊:“我若今天不來,你就不喝了?”

陸澄朝一口咽下,溫柔中帶了幾分堅決:“不喝。”

謝嗣音輕哼一聲,又送出一勺:“倒是有骨氣得很,那我從明天開始就不過來了。”

陸澄朝一楞,眨眨眼:“為什麽?”

謝嗣音瞧著他這副懵然神色,收回手,笑得愉悅:“你若是不喝藥,那好得自然慢了些。你若好得慢些,那婚期可能就會延後了。我正好也可以多在家中陪一陪......”

陸澄朝一把握住她的手腕,湯藥撒出一些在案幾上。

不過沒有人在意,陸澄朝一向琥珀色的眸子帶了深邃的凝視和寵溺,定定瞧著她半響,嘆道:“昭昭,我錯了。”

謝嗣音勾了勾唇,將湯藥遞給他:“快喝。”

陸澄朝無奈的接過藥碗,仰頭一口喝下。見他喝完放下藥碗,謝嗣音才笑著將桌上的蜜餞推給他:“吃一口吧。”

陸澄朝搖搖頭,直接下了榻,走到她那側。

謝嗣音心下一慌,起身就要走:“你好好休息,我t明日再來。”

沒等她說完,陸澄朝握住她的手腕,俯身瞧著她,聲音低緩溫柔道:“要吃口甜的,但要吃口比蜜餞更甜的......”

於是,他直接含住了她的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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